我国大学为何培养不出大师
发布人：蔡敏珊
更新时间：2018-07-03
我国著名原子物理学家，被称为“两弹一星”之父的钱学森教授辞世，近日来，广电、报纸多有载文，钱学森与华罗庚是我年青时代极为心仪的两位学者，他们都曾经激励过我在学术上的奋发与努力。
在众多报导中，最令我感叹的是关于钱学森与总理温家宝的一段谈话，就是钱学森问温总理：“为什么我国的大学培养不出大师？”我想这个问题钱学森是有他的见解的，他不是不便直言，便是有意让温总理去思考和重视，也是让当今掌管高校的领导和教育者去思考，也是让国人对此予以重视。
我在1959年进入高等学校，学的是中医学专业，但我同样重视对西方医学或者说明现代医学的学习，大学中当然也接触到当代自然科学，在六年的学习期间，固然是专于学业，包括中西医学课程，我感到毫不费力，成绩也是名列前茅。因此，我对多种科学知识深感兴趣，例如入学的第一学期，我在图书馆中看到美国科学家维纳的《控制论》后，认为控制论中的自动控制、反馈联系、黑箱原理、信息等与中医《内经》中的阴阳五行学说、藏象经络学说、治法等理论，有关许多共同的思维方法和共同的规律，于是长期研究控制论与中医理论的基本原理，并写出了《控制论与祖国医学》一文，首先送给金匮教研室的杨老师审阅，他对我的提法很感兴趣，并认为很有意义，但他不懂控制论，要我送给生理教研室的年福生老师看看。年老师与我之间关系甚好。文章读后，他告诉我这个发现很有意义，认为我的观点是正确的，但他不懂中医理论，并叫我试投《中医杂志》。稿件发出一段时间后，收到编辑部来信，认为这篇文章不属于纯中医学的问题，建议改投某某学术杂志。其时我已准备到医院临床实习，就把此稿放下，以后便是毕业考试，然后是逢文化大革命，一转眼过了十年，一次我有事回到学院，碰到杨老师，其时他任学院院长，他告诉我，学院已成立“控制中医论”研究室，对中医与控制论关系或者说对中医学的控制理论进行研究，并采用了电子计算机手段，但他说，学院依然承认我是最早应用控制论的观点去解释中医理论的。
我记录这段文字的目的，在于说明一个问题，在学生时代，特别是在大学阶段，学习专业知识的时候，要思维活跃，敢于多学科的研究，进行创造性思维的重要性。还有一个例子，当年我在学习现代医学时，一位讲授西医外科的老师，讲到人为什么会发生痔疮病，而且发病很高的原因时，说到痔疮的发生是由于人的痔静脉没有静脉瓣，而痔静脉在人的躯体中离心藏最远，一般来看，低于心藏的静脉是依赖静脉瓣以及肌肉收缩使静脉血回流，所以凡低于心藏的静脉都有静脉瓣，唯独痔静脉没有。我曾问过这位老师为什么会这样，他说不知道，要去问解剖学的老师，我记得当时问过讲授病理生理学与病理解剖学的董良仕老师，她为人和霭可亲，是董必武的亲侄女，我们一向关系良好。她告诉我痔静脉在解剖上确实没有静脉瓣，故长期行走、久坐，或妊娠后很引起痔静脉郁血，甚至形成血栓，再加上感染形成痔疮，但为什么没有静脉瓣不得而知。
一天，是国庆节后，学校放假，我得知汉口中山公园有菊花展览，决定去看看。到公园后，才发现前一天晚上一场大雨，菊花已多数凋残。索兴之余，顺道走到后面的动物园玩玩。里面的动物种类不算多，但也很可观，经过猴山时，我发现猴子多数可以直立，但一直在地上行走时，便四肢落地，这时它的臀部翘起，便是臀部高于心藏位置，我于是顿悟出一个原理，原来所有动物，包括与人类最为近缘的灵长目的猴子，当其行走时也是臀部最高，如果痔静脉有静脉瓣，那么血液就不能回流，于是我从巴甫洛夫的生物进化论的原理，联系到人是从动物进化而来，即使变成人，还是保留了动物的某些特征，痔静脉没有静脉瓣，就是从进化的过程中保留下来的。
回到学院后，我根据当时的发现写了一篇小品文“痔静脉为什么没有静脉瓣？”我没有查过资料是否有人这个问题，但我认为许多老师都说不清楚，让我来作出解释还是有意义的。不料，不久院报的把关人员要我对此文作修改，要删去一些语言文字中的修辞之词，否则不能发表。本来作为一篇科学小品文，文字就不算多，他不满意我用了一些例如“忽然一夜秋风起，吹落黄花满地金”之类的词句，我也表示不满而把文稿收回。可见当时在大学中对学生思想的束缚是如何严重，何论发现与创新，何来培养严谨的治学与创新性思维？如何去培养“大师级”人才！
在大学的时候，我觉得在教学的目的上，方法上存在问题，老师只对着教材的内容讲授，而缺乏启发性，强调“教育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，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”，并且最严重的是在学术上带有政治色彩，例如生物学课，只讲学派，而将学派称为反动学派，不让学生涉猎，在学院中根本找不到国外有关的专业书籍，只讲马克思主义的辨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，批判形而上学，而对当代西方行进的哲学思想和方法论避之如洪水猛兽，试看当今行进的科学技术人才，均离不开对科学哲学、先进的思维模式，国外的自然科学家均以获得哲学学位为标准，以哲学博士为最高学位，因为先进的哲学方法是解开具体学科理论的锁匙，是对事物高层次的认识，是一种科学的思维方法，现代高等教育缺的就是这个层面。中国高等教育理念存在的问题中，表面上是为国培养人才，但实际上是于解决自身的存在与否，主要是解决学校的规模、声誉、学生来源、经济收入等。
学院中缺乏思想开放、学术争鸣，是办学失败的主要原因，没有学术民主，就没有学术自由，如何造就大师级人才？
钱学森的逝世，相信会引起国家对高等教育的反思，当年“五四”运动倡导的科学与民主，应当是当代大学生的责任。
我真希望再次走进高等学府，重温青年时代的理想与梦想，再创一番事业！可惜那只是白日的梦矣！
2009年11月4日
